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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蘇州賦 左邊是園,右邊是園。 是塔是橋,是寺是河,是詩是畫,是石徑是帆船是假山。 左邊的園修復了,右邊的園開放了。有客自海上來,有客自異鄉來。塔更挺拔,橋更洗練,寺更幽凝,河更鬧熱,石徑好吟詩,帆船應入畫。而重重疊疊的假山,傳至今天還要繼續傳下去的是你的匠心真情。是你的參差坎坷的魅力。 這是蘇州。人間天上無雙不二的蘇州。中國的蘇州。 蘇州已經建城二千五百年。它已經老態龍鐘。無怪乎七年前初次造訪的時候它是那樣疲勞,那樣憂傷,那樣強顏歡笑。失修的名勝與失修的城市,以及市民的失修的心靈似乎都在懷疑蘇州自身的存在。蘇州,還是蘇州嗎? 蘇州終于起步,蘇州終于騰飛。為外鄉小兒也熟知的江蘇四大名旦香雪海冰箱,春花吸塵器,孔雀電視機,長城電風扇全都來自蘇州。人們曾經擔心工業的浪潮會把蘇州的歷史文化與生活情趣淹沒。看來,這個問題已經受到了蘇州人的關注。還不知道有哪個城市近幾年修復了復原了這么多古建筑古園林。在慶祝蘇州建城二千五百年的生日的時候,1986年,蘇州迎來了再生的青春。一千五百年前的盤門修復了,是全國唯一的精美完整的水陸城門。環秀山莊后面蓋起的“革文化之命”的樓房拆除了,秀美的山莊復原,應令她的建造者的在天之靈欣慰,更令今天的游客流連忘返,贊嘆不已。戲曲博物館,民俗博物館,刺繡博物館……紛紛建成。寒山寺的鐘聲悠揚,虎丘塔的雄姿牢固,唐伯虎的新墳落成,蘇州又回來了!蘇州更加蘇州! 當我看到觀前街、太監巷前熙熙攘攘的人群,輝煌的彩燈裝飾的得月樓、松鶴樓的姿影,看到那些辦喜事的新人和他們的親友,聽到他們的歡聲笑語,聞到聞名海內外的蘇州佳肴的清香的時候,不禁為她的太平盛景而萬分感動。當然還有許許多多的麻煩、沖撞、緊迫、危機與危機的意識,然而今天的蘇州,得來是容易的嗎?會有人甘心再失去嗎? 不,我不能再在蘇州停留。她的小巷使我神往,這樣的小巷不應該出現在我的腳下而只能出現在陸文夫的小說里,夢里,彈詞開篇的歌聲里。彈詞、蘇昆、蘇劇、吳語吳歌的珠圓玉潤使我迷失,這真怕聽這些聽久了便不能再聽懂別的方言與別的旋律。也許會因此不再喜歡不再會講已經法定了推廣了許多年的普通話——國語。那迷人的庭園,每一棵樹與它身后的墻都使我傾倒,使我懷疑蘇州人究竟是生活在亞洲、中國、硬邦邦的地球上還是生活在自己營造編織的神話里。這神話的世界比真的世界要小也要美得多。她太小巧,太嬌嫩,太優雅,她會使見過嚴酷的世界,手掌和心上都長著老繭的人不忍得去摸她碰她親近她。 一雙飽經憂患的眼睛見到蘇州的園林還能保持自己的威嚴與老練嗎?他會不會覺得應該給自己的眼睛換上純潔的水晶?他會不會因秀美與巨大這兩個審美范疇的撕扯而折裂自己的靈魂?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已經或者正在或者將要可能成為蘇州的留園、愚園、拙政園的對立面呢?他會不會產生消滅自己或者消滅蘇州這樣一種瘋狂的奇想呢? 更不要說蘇繡乃至蘇州的佳肴(www.lz13.cn)美點了。看到那一個個刺繡女工的驚人的技藝和耐心,優雅和美麗,我還能寫作和滔滔不絕地發言嗎?能不感到不好意思嗎?還有勇氣或者有涵養去傾聽那些一知半解的牛皮清談、草率無涯的胡說八道嗎?在蘇州呆久了,還能承受那些乏味、枯燥與粗野的事情嗎? 蘇州的刺繡,沉靜的創造。蘇州的菜肴,明亮的喜悅。蘇州的歌曲,不設防的溫柔。蘇州的園林,恬美的詩情。蘇州的街道,寧靜的幻夢。而蘇州的企業和企業家,溫雅的外表下包含著洋溢的聰明生氣。這一切都是怎么發生怎么留存的?她怎么樣經歷了那大起大落大轟大嗡多災多難的時代! 蘇州是一種誘惑,是一種挑戰,是一種補充。在我們的生活里,蘇州式的古老、沉靜、溫柔已經變得越來越陌生。而大言欺世、大鬧盜名、大轟趨時的“反蘇州”卻又太多了。蘇州更是一種文化歷史現實未來的混合體。蘇州是一種珍惜,是一種保護,對于一切美善,對于一切建設創造和生活本身的珍惜與保護。也是一種反抗,是對一切惡的破壞的無聲的反抗。雖然,惡也是一種時髦,而破壞又常常披上革命的或忽而又披上現代意識的虎皮。我真高興,七年以后,我有緣再訪蘇州。我們終于能夠平靜下來,保護蘇州,復原蘇州,欣賞蘇州,愛戀蘇州了。我們終于能珍重蘇州的美,開始懂得不應該去做那些褻瀆美毀滅美的事情。在歷史的驚濤駭浪和洶涌大潮當中,在一個又一個神圣的豪情與偏狂的爭鬧之中,在不斷時髦轉眼更替的巨輪與浪頭之中,蘇州保留下來了,蘇州復原了,蘇州在發展。蘇州是永遠的。比許多雷霆萬鈞的炮聲更永遠。 王蒙作品_王蒙散文集 王蒙語錄 王蒙經典語錄分頁:123
劉亮程:走向蟲子 一只八條腿的小蟲,在我的手指上往前爬,爬得極慢,走走停停,八只小爪踩上去癢癢的。停下的時候,就把針尖大的小頭抬起往前望。然后再走。我看得可笑。它望見前面沒路了嗎?竟然還走。再走一小會兒,就是指甲蓋,指甲蓋很光滑,到了盡頭,它若懸崖勒不住馬,肯定一頭栽下去。我正為這粒小蟲的短視和盲目好笑,它已過了我的指甲蓋,到了指尖,頭一低,沒掉下去,竟從指頭底部慢慢悠悠向手心爬去了。 這下該我為自己的眼光羞愧了,我競沒看見指頭底下還有路。走向手心的路。 人的自以為是使人只能走到人這一步。 蟲能走到哪里?我除了知道小蟲一輩子都走不了幾百米,走不出這片草灘以外,我確實不知道蟲走到了哪里。 一次我看見一只蜣螂滾著一顆比它大好幾倍的糞蛋,滾到一個半坡上。蜣螂頭抵著地,用兩只后腿使勁往上滾,費了很大勁才滾動了一點點。而且,只要蜣螂稍一松勁,糞蛋有可能再滾下去。我看得著急,真想伸手幫它一把,卻不知蜣螂把它弄到哪。朝四周看了一圈也沒弄清哪是蜣螂的家,是左邊那棵草底下,還是右邊那幾塊土坷垃中間。假如弄明白的話,我一伸手就會把這個對蜣螂來說沉重無比的糞蛋輕松拿起來,放到它的家里。我不清楚蜣螂在滾這個糞蛋前,是否先看好了路,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朝這個方向滾去有啥去處。上了這個小坡是一片平地,再過去是一個更大的坡,坡上都是草,除非從空中運,或者蜣螂先鏟草開一條路,否則糞蛋根本無法過去。 或許我的想法天真,蜣螂根本不想把糞蛋滾到哪去。它只是做一個游戲,用后腿把糞蛋滾到坡頂上,然后它轉過身,繞到另一邊,用兩只前爪猛一推,糞蛋骨碌碌滾了下去,它要看看能滾多遠,以此來斷定是后腿勁大還是前腿勁大。誰知道呢?反正我沒搞清楚,還是少管閑事。我已經有過教訓。 那次是一只螞蟻,背著一條至少比它大二十倍的干蟲,被一個土塊擋住。螞蟻先是自己爬上土塊,用嘴咬住干蟲往上拉,試了幾下不行,又下來鉆到干蟲下面用頭頂,竟然頂起來,搖搖晃晃,眼看頂上去了,卻掉了下來,正好把螞蟻碰了個仰面朝天。螞蟻一骨碌爬起來,想都沒想,又換了種姿勢,像那只蜣螂那樣頭頂著地,用后腿往上舉。結果還是一樣。但它一刻不停,動作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沒效果。 我猜想這只螞蟻一定是急于把干蟲搬回洞去。洞里有多少孤老寡小在等著這條蟲呢。我要能幫幫它多好。或者,要是再有一只螞蟻幫忙,不就好辦多了嗎?正好附近有一只閑轉的螞蟻,我把它抓住,放在那個土塊上,我想讓它站在上面往上拉,下面的螞蟻正擠命往上頂呢,一拉一頂,不就上去了嗎? 可是這只螞蟻不愿幫忙,(www.lz13.cn)我一放下,它便跳下土塊跑了。我又把它抓回來;這次是放在那只忙碌的螞蟻的旁邊,我想是我強迫它幫忙,它生氣了。先讓兩只螞蟻見見面,商量商量,那只或許會求這只幫忙,這只先說忙,沒時間。那只說,不白幫,過后給你一條蟲腿。這只說不行,給兩條。一條半。那只還價。 我又想錯了。那只忙碌的螞蟻好像感到身后有動靜,一回頭看見這只,二話沒說,撲上去就打。這只被打翻在地,爬起來倉皇而逃。也沒看清咋打的,好像兩只牽在一起,先是用口咬,接著那只騰出一只前爪,掄開向這只臉上扇去,這只便倒地了。 那只連口氣都不喘,回過身又開始搬干蟲。我真看急了,一伸手,連干蟲帶螞蟻一起扔到土塊那邊。我想螞蟻肯定會感激這個天降的幫忙。沒想它生氣了,一口咬住干蟲,拼命使著勁,硬要把它再搬到土塊那邊去。 我又搞錯了。也許螞蟻只是想試試自己能不能把一條干蟲搬過土塊,我卻認為它要搬回家去。真是的,一條干蟲,我會搬它回家嗎? 也許都不是。我這顆大腦袋,壓根不知道螞蟻那只小腦袋里的事情。 劉亮程作品_劉亮程散文 劉亮程:剩下的事情 劉亮程:風把人刮歪分頁:123
汪國真:剪不斷的情愫 原想這一次遠游 就能忘記你秀美的雙眸 就能剪斷 絲絲縷縷的情愫 和秋風也吹不落的憂愁 誰曾想到頭來 山河(www.lz13.cn)依舊 愛也依舊 你的身影 剛在身后又到前頭 汪國真作品_汪國真詩集 汪國真:懷想 汪國真:假如你不夠快樂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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